騎士是我的隨行者,我的守護者與愛人。
他的短髮是晨曦的薄金,肌膚是柔軟的黃銅,淺色的雙眼有如初春的晨露,我永摯不渝的愛與光明,但他總先我一步離去,嗚呼,我可憐的阿尼瑪斯。
他溶化在皇后跟前
「所以,你做了奇怪的夢?」
阿爾佛雷德挑眉,注視著雙手交錯攀在座椅扶手上的金髮青年。
他的雙眼漫不經心地劃出弧度朝透白的窗外下墜,冬日的陽光稜角分明的將他的肌膚切為白日夢似地雪白。他垂下的手指緩緩浮動,沉浸於一種無聲的旋律之中。
阿爾佛雷德注意到他捲起衣袖的手肘上散布著圈圈淡紅色的痕跡,細小的,四角溫潤的,粉紅色的斑點形成的半圓。他沉默地在馬克杯中注滿咖啡,長年使用的污漬早已環形殘留在杯緣無法洗去。液體蒸出的煙霧與柔軟的香氣使得青年夢遊似地抬起頭,阿爾佛雷德彎身將馬克杯塞入他冰冷的手中。
「他總是死去。」青年接過馬克杯,眼神卻再度墜落至遠方。
阿爾佛雷德靠在窗邊,盯著他手肘上細小的月牙型痕跡,僅是直視著,他便能看見血珠曾從其中溢出的影像。
「我的騎士。」青年的嗓音平緩,有如拂過砂紙的棉絮。
「......真傻的人。」阿爾佛雷德說。
「對啊。」他的側臉修長而乾淨,暗綠色的雙眼像是蔭綠的森林般深層。
阿爾佛雷德將手覆上他枕於椅緣的手,彎身親吻他的唇。
「我今天會提早下班,你要等我嗎?」
「不了,今天──有別的事情要做。」他別開頭,淺水似的笑容從臉頰上勾勒而出。
「真遺憾。」阿爾佛雷德莞爾,笑意濕潤地劃過冰冷的玻璃。
他從石磚佈滿的迷宮中尋獲他們忠貞的魂魄,沉靜地躺在一張紫杉木桌上,在純色水晶的靈魂容器中等待呼喚。呼喚我們的名字,他們用漂浮在霧氣中的囈語低聲說,吾的王,臣為您效忠,臣為您戰鬥,臣為您而亡,永不分離。
「又是一樣的夢嗎?」
法蘭西斯把玩著甄上餐前酒的酒杯時,阿爾佛雷德撕扯著滿沾著蜂蜜奶油的附餐麵包。
「一直都是,騎士、獵人、魔法師什麼的。」
「聽起來挺浪漫的呢。」撇開頭,法蘭西斯發出調侃的氣音。
阿爾佛雷德沉默,皮鞋壓覆在一地下酒用的碎花生殼上,他想像施壓後花生殼清脆的破碎,粉末狀的殘骸在深色的地面上留下小小的水窪。
「騎士大人?」法蘭西斯搖晃著酒杯,半帶玩笑似地做出乾杯的動作。
「白癡──敘述中的長相完全不一樣啊。」他加重音節,將麵包屑埋進奶油皿中。
「但是你是英雄不是嗎?英雄跟騎士,本質上挺相似的吧?」
阿爾佛雷德蹙眉,將視線挪向法蘭西斯戲謔的神情,即便是喜歡甜食的他,此時溶入喉頭的奶油甜膩卻使他難受。
「英雄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
「喂喂喂......真不像偉大的英雄大人‧阿爾佛雷德會講的喪氣話啊。」
「法蘭西斯,就算是英雄,也成不了正義的一方的。」阿爾佛雷德垂下頭,手中的麵包殘塊變得冷卻而鬆弛。
「不論用什麼方式,抱持著理想與信念成立的組織,或是相信著正義發起的戰爭,推翻了暴政,擊敗了恐怖份子,最終都會傷害到無辜的人的。對著那些在『正義之名』下死去的人們,人要怎麼相信自己是『英雄』,或是成為某個人的『騎士』呢?」
「你還是老樣子的精神潔癖啊,這個世界真的讓你這麼煩躁嗎?」法蘭西斯的聲音迴盪在環形的杯緣中,帶著一種山谷間細微的迴響。
「......那麼你怎麼想呢,這個靠著武力介入運轉著的世界。」
「就算那樣你還是會做吧?最後還是把英雄的面具拽在手裡拋不下去的人,明明就只是個凡人而已,把耳朵蒙住就可以聽不見聲音,可是卻還是想聽別人的聲音嗎?」
「你能選擇不聽嗎?」
「我可以喔。」法蘭西斯瞇起雙眼。
「我覺得當做著夢的凡人也不錯啊。」阿爾佛雷德聳肩。
「不吃醋的凡人真了不起啊。」法蘭西斯用單手托住臉頰,眼角的弧度顯得更趨半月。
「但是如果沒人傾聽的話,誰來聽他們痛苦的聲音呢?」他低聲說。
「所以你就選擇在自己的夢裡當英雄嗎?」
服務生遞上主菜時,阿爾佛雷德不發一語地切開菲力。
半熟的血水從肉排橫面溢出時,他覺得那樣的顏色令人眩目。
領主將他們的生命從靈魂水晶中解放,使他們從飄渺的氣旋化為血肉之軀。
獵人手握榆木長弓,青綠的羽毛輕顫,俊敏的雙瞳早已偵候。
魔法師手持山楂杖,青紫的長袍飄揚,睿智的心靈早已箴教。
騎士佇立於他的身側,銀亮的板甲熠熠生輝,腥紅的披風有如鼓風之翼,
他注視著他的眼眸,微熱的潮水在其中浮動。
他死去的痛楚鮮明地比現實還要真實。
阿爾佛雷德將晚餐吐在水槽時,滾著胃酸的唾液、啤酒、食物殘渣與淚水旋轉著墜入灰暗的管線之中。他趴在流理檯前,喉嚨乾澀而燒灼。
他的手撫摸過我的軀體時,我的心靈焦灼的不斷顫抖。那一刻我的肌膚無須任何束縛,只是感受著他熾熱的愛。
流水沖刷著他從口中逆流而出的碎屑,濃烈的氣味卻不願隨之褪去。
為何總是他死在皇后跟前,被她的視線溶為血水,他死在她的跟前死在我的眼前死在我們未完成的愛之前。
阿爾佛雷德用紙巾抹去唇間的唾液,模糊的視線漂浮在自己蒼白的手肘間。
胃液的酸氣與蜂蜜的甜味迴盪在他的舌間,他覺得異常的想睡。
你相信一個人的愛在夢中能夠如此真實嗎?
亞瑟扭開玄關的門時,室內充斥著霧氣般的漆黑。
他把鑰匙塞進口袋裡,步伐緩慢地滑過老舊的木質地面。室內的空氣沉澱在足間,帶著深夜的重量與寂靜。
但他不需要燈光,也不需要溫暖,記憶在地面上勾勒出無聲的足跡,他僅需閉起雙眼尾隨著過去的痕跡。他湊上暗影中的沙發時,側身沉睡在其中的阿爾佛雷德並沒有察覺他浮動的指頭扯過他散於懷中的文件。
他從他發熱的額間勾出汗珠,細碎的喘息聲查知阿爾佛雷德艱困的呼吸。亞瑟在他身旁跪下,將厚實的大衣裹上對方的身軀,撥開他的前髮親吻他的額。
阿爾佛雷德發出低沉的呻吟,卻沒有醒來。
他捲起袖子,用齒在肌膚上啃出半月型的齒痕。
「你的傷口增加了。」
他們再度相見的時刻,阿爾佛雷德緊緊握住亞瑟的手,瞇起雙眼。
「嗯。」
亞瑟注視著阿爾佛雷德的神情,輕描淡寫地回答:
「騎士不會記得自己死去的痛,所以我代替他記得。」
他的短髮是晨曦的薄金,肌膚是柔軟的黃銅,淺色的雙眼有如初春的晨露,我永摯不渝的愛與光明,但他總先我一步離去,嗚呼,我可憐的阿尼瑪斯。
他溶化在皇后跟前
「所以,你做了奇怪的夢?」
阿爾佛雷德挑眉,注視著雙手交錯攀在座椅扶手上的金髮青年。
他的雙眼漫不經心地劃出弧度朝透白的窗外下墜,冬日的陽光稜角分明的將他的肌膚切為白日夢似地雪白。他垂下的手指緩緩浮動,沉浸於一種無聲的旋律之中。
阿爾佛雷德注意到他捲起衣袖的手肘上散布著圈圈淡紅色的痕跡,細小的,四角溫潤的,粉紅色的斑點形成的半圓。他沉默地在馬克杯中注滿咖啡,長年使用的污漬早已環形殘留在杯緣無法洗去。液體蒸出的煙霧與柔軟的香氣使得青年夢遊似地抬起頭,阿爾佛雷德彎身將馬克杯塞入他冰冷的手中。
「他總是死去。」青年接過馬克杯,眼神卻再度墜落至遠方。
阿爾佛雷德靠在窗邊,盯著他手肘上細小的月牙型痕跡,僅是直視著,他便能看見血珠曾從其中溢出的影像。
「我的騎士。」青年的嗓音平緩,有如拂過砂紙的棉絮。
「......真傻的人。」阿爾佛雷德說。
「對啊。」他的側臉修長而乾淨,暗綠色的雙眼像是蔭綠的森林般深層。
阿爾佛雷德將手覆上他枕於椅緣的手,彎身親吻他的唇。
「我今天會提早下班,你要等我嗎?」
「不了,今天──有別的事情要做。」他別開頭,淺水似的笑容從臉頰上勾勒而出。
「真遺憾。」阿爾佛雷德莞爾,笑意濕潤地劃過冰冷的玻璃。
他從石磚佈滿的迷宮中尋獲他們忠貞的魂魄,沉靜地躺在一張紫杉木桌上,在純色水晶的靈魂容器中等待呼喚。呼喚我們的名字,他們用漂浮在霧氣中的囈語低聲說,吾的王,臣為您效忠,臣為您戰鬥,臣為您而亡,永不分離。
「又是一樣的夢嗎?」
法蘭西斯把玩著甄上餐前酒的酒杯時,阿爾佛雷德撕扯著滿沾著蜂蜜奶油的附餐麵包。
「一直都是,騎士、獵人、魔法師什麼的。」
「聽起來挺浪漫的呢。」撇開頭,法蘭西斯發出調侃的氣音。
阿爾佛雷德沉默,皮鞋壓覆在一地下酒用的碎花生殼上,他想像施壓後花生殼清脆的破碎,粉末狀的殘骸在深色的地面上留下小小的水窪。
「騎士大人?」法蘭西斯搖晃著酒杯,半帶玩笑似地做出乾杯的動作。
「白癡──敘述中的長相完全不一樣啊。」他加重音節,將麵包屑埋進奶油皿中。
「但是你是英雄不是嗎?英雄跟騎士,本質上挺相似的吧?」
阿爾佛雷德蹙眉,將視線挪向法蘭西斯戲謔的神情,即便是喜歡甜食的他,此時溶入喉頭的奶油甜膩卻使他難受。
「英雄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
「喂喂喂......真不像偉大的英雄大人‧阿爾佛雷德會講的喪氣話啊。」
「法蘭西斯,就算是英雄,也成不了正義的一方的。」阿爾佛雷德垂下頭,手中的麵包殘塊變得冷卻而鬆弛。
「不論用什麼方式,抱持著理想與信念成立的組織,或是相信著正義發起的戰爭,推翻了暴政,擊敗了恐怖份子,最終都會傷害到無辜的人的。對著那些在『正義之名』下死去的人們,人要怎麼相信自己是『英雄』,或是成為某個人的『騎士』呢?」
「你還是老樣子的精神潔癖啊,這個世界真的讓你這麼煩躁嗎?」法蘭西斯的聲音迴盪在環形的杯緣中,帶著一種山谷間細微的迴響。
「......那麼你怎麼想呢,這個靠著武力介入運轉著的世界。」
「就算那樣你還是會做吧?最後還是把英雄的面具拽在手裡拋不下去的人,明明就只是個凡人而已,把耳朵蒙住就可以聽不見聲音,可是卻還是想聽別人的聲音嗎?」
「你能選擇不聽嗎?」
「我可以喔。」法蘭西斯瞇起雙眼。
「我覺得當做著夢的凡人也不錯啊。」阿爾佛雷德聳肩。
「不吃醋的凡人真了不起啊。」法蘭西斯用單手托住臉頰,眼角的弧度顯得更趨半月。
「但是如果沒人傾聽的話,誰來聽他們痛苦的聲音呢?」他低聲說。
「所以你就選擇在自己的夢裡當英雄嗎?」
服務生遞上主菜時,阿爾佛雷德不發一語地切開菲力。
半熟的血水從肉排橫面溢出時,他覺得那樣的顏色令人眩目。
領主將他們的生命從靈魂水晶中解放,使他們從飄渺的氣旋化為血肉之軀。
獵人手握榆木長弓,青綠的羽毛輕顫,俊敏的雙瞳早已偵候。
魔法師手持山楂杖,青紫的長袍飄揚,睿智的心靈早已箴教。
騎士佇立於他的身側,銀亮的板甲熠熠生輝,腥紅的披風有如鼓風之翼,
他注視著他的眼眸,微熱的潮水在其中浮動。
他死去的痛楚鮮明地比現實還要真實。
阿爾佛雷德將晚餐吐在水槽時,滾著胃酸的唾液、啤酒、食物殘渣與淚水旋轉著墜入灰暗的管線之中。他趴在流理檯前,喉嚨乾澀而燒灼。
他的手撫摸過我的軀體時,我的心靈焦灼的不斷顫抖。那一刻我的肌膚無須任何束縛,只是感受著他熾熱的愛。
流水沖刷著他從口中逆流而出的碎屑,濃烈的氣味卻不願隨之褪去。
為何總是他死在皇后跟前,被她的視線溶為血水,他死在她的跟前死在我的眼前死在我們未完成的愛之前。
阿爾佛雷德用紙巾抹去唇間的唾液,模糊的視線漂浮在自己蒼白的手肘間。
胃液的酸氣與蜂蜜的甜味迴盪在他的舌間,他覺得異常的想睡。
你相信一個人的愛在夢中能夠如此真實嗎?
亞瑟扭開玄關的門時,室內充斥著霧氣般的漆黑。
他把鑰匙塞進口袋裡,步伐緩慢地滑過老舊的木質地面。室內的空氣沉澱在足間,帶著深夜的重量與寂靜。
但他不需要燈光,也不需要溫暖,記憶在地面上勾勒出無聲的足跡,他僅需閉起雙眼尾隨著過去的痕跡。他湊上暗影中的沙發時,側身沉睡在其中的阿爾佛雷德並沒有察覺他浮動的指頭扯過他散於懷中的文件。
他從他發熱的額間勾出汗珠,細碎的喘息聲查知阿爾佛雷德艱困的呼吸。亞瑟在他身旁跪下,將厚實的大衣裹上對方的身軀,撥開他的前髮親吻他的額。
阿爾佛雷德發出低沉的呻吟,卻沒有醒來。
他捲起袖子,用齒在肌膚上啃出半月型的齒痕。
「你的傷口增加了。」
他們再度相見的時刻,阿爾佛雷德緊緊握住亞瑟的手,瞇起雙眼。
「嗯。」
亞瑟注視著阿爾佛雷德的神情,輕描淡寫地回答:
「騎士不會記得自己死去的痛,所以我代替他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