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菇是火星的孩子
像是進行著某種儀式似地,阿爾佛雷德閉上雙眼,在極促的氣流湧入胸腔的時刻大步邁開了步伐。
陽光閃爍的碎片透過眼皮融進了視野,交織為保羅‧希涅克筆下多彩的點點色塊。他含糊不清地在喉間呢喃,有如咒語一樣陌生卻充滿力量的音節,感到長靴落入金屬地面時湧上身軀的衝擊。
「先生,您的座位在42號。」
「生命、宇宙與萬事萬物的終極解答──」
睜開雙眼,他咧嘴朝眼前神色困惑地列車乘務員笑了笑,哼著小調朝自己的座位大步走去。
他的儀式已經完成了。
「有點古怪,對吧?」
「不,你本來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藍芽耳機的另一側傳來沉鬱的嗓音,橫跨遙遠的大西洋的六小時時差顯然使得彼此的交談壟上一層無形的距離。無論是生理上或是心理上。
「這樣不是很有趣嗎?蟲洞!想像自己跨越的一瞬間如果就是一次──按照你的喜好來說,一次魔法。能夠在幾秒之間移動到世界的另一處。」阿爾佛雷德滔滔不絕地開口,絲毫不掩飾自己滿腔地熱誠。
「很有趣的說法。」對方懶洋洋地回答,顯得興致缺缺。「A地點的阿爾佛雷德被徹底消滅了之後,在B地點量子重組一個新的阿爾佛雷德。」
「我比較喜歡蟲洞的空間摺疊的論點。」阿爾佛雷德走向自己的座位,懶散地攤坐在沙發座椅上。「你要怎麼確定量子重組的阿爾佛雷德還是原本的阿爾佛雷德?」
「如果他像你一樣成天異想天開,那麼大概是同一個人吧。」
他大聲笑了起來。
「我朋友的老婆說距離挺浪漫的。」
「怎麼說?」
「說了什麼『跟今天的我交談的是昨天的你,挺浪漫的』之類的話。」
「哈。」鄙視的氣音。
「哈哈哈。你不能否認瞬間移動很棒。」
「滿腦子亂七八糟的人。」
「我以前一直覺得跌倒的時候也是一種瞬間移動。」
「別傻了。」
「下墜的一瞬間好像自己跟時間軸脫軌了。」
「阿爾佛雷德──」對方的語調上揚,他意圖結束話題的時刻的習慣。
「你現在在做什麼,亞瑟?」
「你不需要知道,如果只是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騷擾我......」
訊號粗魯地中斷,阿爾佛雷德從耳際取下耳機。
不知從何時列車已啟程,蔭綠的樹影伴隨著澄淨的陽光飛速跨越過窗台。
他歪頭,在微暖的陽光下閉起雙眼,揚起嘴角。
黑暗與現實同時穿入眼皮之間的細小的夾縫映入眼中。
他屏息,在列車行進時平穩的撞擊聲中許願。
在張開眼睛的一瞬間他將會跨越時空來到於對方身前。
不覺得很浪漫嗎?他說。
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愚蠢的人。滿臉通紅地佇立於家宅門前,亞瑟尖聲吼道。
然後,他開始猜想對方頰上的緋紅究竟是出自於冷風或是橫跨3760英里的小小奇蹟。